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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方出侉子,南方出蛮子,人难免被打上不同的地域色彩,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。潜山人喜欢在地域后面加一“佬”字,“湖北佬”“河南佬”的,也是习惯,并没有一定的褒贬之意。
黄柏大桥
在潜山,被叫作“佬”的不多,我最初接触“黄柏佬”,还是在很小时候。
那是在小学二年级,一天傍晚,父亲去三湾李屋吃喜酒,我也跟着去了。父亲在三湾李屋办过三四年窑场,那里很多窑东家的红白喜事父亲都要到场。父亲上了酒桌,我被几个小伙伴拽着去屋后的晒稻场玩打仗。蹦草堆的时候,右腿闪了,第二天大清早父亲背我回到朱家山窑场,已经不能下地走路,腿又红又肿,新买的绒裤胀得脱不下,只能用剪刀把裤腿剪开。我卧床一个多星期没上学。
一天,一个叫“黄柏佬”的人到朱家山诊牛,他虽然是个兽医,治跌打损伤却很有名气。队长直接把他带到父亲的窑棚,说要先看看我的腿。“黄柏佬”走到我床前,掀开被条,轻轻在我受伤的腿上揉捏几下,突然一个猛劲,只听“咔吱”,我痛得嗷嗷叫,大哭,他笑着说,“莫哭莫哭,这是短痛,过不到两天就走路了啊”,还丢下几粒水果糖,没停留,跟着队长又走了。果然,过了两三天我就能背着书包上学了。
我不知道“黄柏佬”其他的一些事情,只是,从那以后,一个功夫了得,还处处行善的好人“黄柏老”的形象就已深深刻在我脑子里。
山村夕阳 王立新/摄影
“黄柏佬”是黄柏人,大家都是这样喊,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尊姓大名了。黄柏在哪呢?听父亲说,黄柏与逆水只隔着一座山,那山叫马鞍山,又叫马鞍叉,两个突兀的山峰相连,中间有个弧形的过渡地带,远望就是一副马鞍。清晨或是傍晚,特别是下雨过后,马鞍叉雾气缭绕,烟霞蒸腾,好一幅天马行空,腾云驾雾的景象。马鞍山坐落在黄柏,我梦想登上马鞍山,骑在马鞍上望黄柏,看看“黄柏佬”的家乡是不是很神奇。
名贵药材黄柏
一次进药铺给母亲抓药,看见一屉上写有“黄柏”,我这才知道“黄柏”原是一种中药材。此药可以清热燥湿,泻火除蒸,解毒疗疮。一个行医者的家乡居然和中药材黄柏同名,虽然无法考证黄柏曾经会不会是一座中药材的宝库,但我仿佛看到天麻、杜仲、石斛、灵芝、枸杞、银杏等名贵药材开着不同颜色的花,点缀在黄柏的漫山遍野,装扮着山乡四季之美。那个叫“黄柏佬”的人头戴草帽,身背药箱,行走在黄柏和周边的村村寨寨。
手工挂面 王立新/摄影
再后来,我知道隔壁做挂面的师傅也是黄柏人。师傅姓钟,专为生产队加工挂面,每天“一撮”,工作量是把二十到三十公斤面粉加工成挂面,“一撮”完工队里记他十分工。钟师傅总是天不亮就起来团面粉条,等到阳光照到面坊的时候,他就把挂满面粉条的面架一一从屋里扛到外面的晒场,面粉条经过他轻重得当的那么一扯拽,变成根根细若发丝、洁白光韧的挂面。微风中,面线千丝万缕,恍若蛇行水面,那光景煞是惹人心动。
钟师傅是倒插门到逆水安家落户的,为人热情,忠厚地道,手艺也好,加工挂面是他的家传绝活,十里八村的人都喜欢买钟师傅的挂面,甚至还有黄柏人背着小麦大老远跑到逆水来换“钟师傅”的面。
可就没有人喊钟师傅“黄柏佬”。咋就没人喊他“黄柏佬”呢?我想,大概是因为乡亲们已经忘了甚至不知道他是黄柏人了。亦或者,“黄柏佬”似乎只是逆水人对那个游走行医的老人专有的敬称吧。
俯瞰昆仑村
钟师傅老家在黄柏昆仑村,昆仑寨脚下,我是从他那第一次听到“昆仑寨”这个地名。回到老家槎水以后,我便时常站在屋后山岗远看昆仑寨。老人们说,寨子四周悬崖峭壁,下面万丈深渊,山上古树参天,浓荫蔽日,有很多山洞。寨子顶有老大一块平地,可以住人,种庄稼。还说,很久以前长毛(太平军)扎寨,周围派有重兵把守,湘军攻打了好几次,都没有攻破,至今洞里还藏有粮食弹药,粮食已经变成了一粒粒黑炭。有谁生病了,老中医会嘱咐家里人登上寨子,带回几粒,可以做很多偏方的药引。
巍巍昆仑 王立新/摄影
其实,昆仑寨是黄柏和槎水两地共有的神奇,一半在槎水,一半在黄柏,登临寨顶的“牛背岗”是分界线,岗很窄,只能容一人通过。我初中的同桌是昆仑寨黄柏那边的人。提起昆仑寨他眉飞色舞,他说每个周末都要从昆仑寨的脚下来回,寨顶没有上去过。记得我们曾经约过,如果我们都能考上初中专,暑假时候一起登寨。也还记得班主任老师不止一次许诺要带我们春游昆仑寨,只可惜这些愿望迟迟都没有实现。
黄柏镇航拍图
真正知晓黄柏这方地域是在参加工作之后。原来的黄柏是潜山最大的一个山区,有十个乡,黄柏区公所就坐落在黄柏乡,现在叫黄柏镇。山区十个乡的人转户口、打官司等等,很多事都要去黄柏。黄柏不仅有昆仑寨,还有一座黄柏大桥,气势雄伟,飞架黄柏河,堪称潜山新中国公路建设史上的一个地标性建筑。黄柏河两岸腹地开阔,土地肥沃,汪、袁、桂、叶、蒋、陆、冯、钟等十几个姓氏聚居,世世代代亲如同宗。在这块和谐的土地上,“善山泊水”、“瑶池古雪”、“德佑桥记”等诸多黄柏人的德善之举已载入史册,或铭于楼堂古建的牌匾上。
天伦之乐 王立新/摄影
勤劳淳朴的黄柏人不仅用汗水和智慧演绎着多姿多彩的农耕文化,用和善传承着中华美德,还用献血和生命挥写了黄柏暴动、一门五烈士、风雪大别山等一篇篇鲜红的记忆。
难怪了,没人喊“槎水佬”、“逆水佬”,“黄柏佬”却这般受人爱戴景仰的地叫得开,因为,黄柏早就成为这十个山乡人共享的文化名称,能真正称得上“黄柏佬”的人一定是具有黄柏人和善品行、身上闪亮着黄柏精神的人。
第一次细细寻访黄柏,是在初识黄柏佬四十年后的秋天。
红典书院主人 叶卉先生
访叶卉是第二次了,叶卉算不算我心中的“黄柏佬”?他是安庆石化的退休职工,回乡后在老家叶河村建了一个“红色书屋”,收集了自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的各种书刊报纸,淘汰下来的各种农具,还把诸子百家的经典名言刻在石碑上,为此,他负债十六万,尽管妻儿生病,他仍然告诉一批又一批来参观的人,他会坚持下去。在安庆,叶卉也许会被一些人冠以“黄柏佬”,但不管怎样,像他这样有“特别”思想和行动的黄柏人还是令我心生敬意的。
虽然没能从黄柏这边登上昆仑古寨鸟瞰苍莽山乡,但我相信,这样的机会一定会有。那一天,我要怀着感恩的心,在一片新丽的湖光山色中,寻觅令我终生难忘的黄柏佬。
【往期回顾】